草嬰:國內俄語翻譯泰斗。1923年生,12卷本《托爾斯泰小說全集》譯者,還翻譯了肖洛霍夫大量作品和萊蒙托夫《當代英雄》,曾任中國翻譯家協會副主席,著有《我與俄羅斯文學》等。
我學俄文是從1938年開始,直到1941年6月蘇德戰爭爆發。當時,上海懂俄文的只有少數幾個人,于是我也就加入中共地下黨和蘇聯秘密成立的報道蘇德戰爭的雜志《時代周刊》的工作。
在當時這樣一個歷史大背景下,我只是一個中學生,但憂國憂民,開始看很多進步的書刊,對我影響比較大的一個人是魯迅。另外,我也想多了解一些當時蘇聯的真實情況,想直接從俄文的資料上了解蘇聯的情況。可以說,我16歲時開始了翻譯工作。因此,對蘇聯文學作品的愛好,是在一個大的歷史背景下所產生的。我應該也算是比較早開始介紹和翻譯俄國文學的人吧(笑)。
我真正從事翻譯是從1941年開始的,這之間粗粗可以分為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1941年開始到解放;第二個階段就是從1954年上海作家協會成立開始;第三個階段中蘇關系破裂后,蘇聯作品沒人看了,我就開始翻譯一些古典作家的作品。一開始就翻譯托爾斯泰的小說。
1953年斯大林去世,當時一個蘇聯作家發表了一部作品《解凍》,實際上就是反映當時蘇聯社會像解凍一樣,就是開放了。所以大家敢于寫一點在斯大林時代不敢寫的東西,簡稱為“解凍文學”。
“解凍文學”有一本《拖拉機站站長和總農藝師》,是女作家尼古拉耶娃的一部作品。字數不多,整本書就是寫這個女作家怎么在農村關心當地老百姓的疾苦,同時反對官僚主義。我在1955年,翻譯了小說《拖拉機站站長和總農藝師》。
我當時看到這本書,覺得挺有意義,于是很快就把他翻譯成中文在《世界文學》周刊上分兩期發表。當年擔任團中央第一書記的胡耀邦同志認為這本書非常好,因此就號召全國的團員青年向這本書的女主角娜斯嘉學習。它首先在當年的《中國青年》這本團中央的機關刊物上分上下兩期轉載。《中國青年》雜志當年的印數是300萬。
此外其他好多雜志也都轉載,而且各地還都舉行報告會。當時在中國的報刊上更是掀起了一股全國青年向“娜斯嘉”學習的高潮。引起當時很多青年作家的關注。這本書一次就印了124萬冊。這在當時的中國出版界產生了空前的影響。
我通過對托爾斯泰的作品和他的生活、工作的了解,特別佩服、尊敬這么一個大作家。1985年,我到他的莊園去參觀,莊園是他外祖父留給他的遺產,有380公頃大,里面有樹林、池塘、草地、花園。他在這么一個優美的環境里成長,他發現農奴生活都非常困苦,相反他們自己過的卻是非常奢華和富裕。他覺得不合理,于是就想把屬于他的土地,無條件地送給那些農奴。他們不敢要,且無法理解為什么主人會把自己的土地無償地給自己。
這件事對他有很大的觸動,他想做好事,想幫助貧苦的人,但又沒有成。這段心情也都記錄在了他的小說《一個地主的早晨》里。我認為這樣一個人物是了不起的,因此他被稱為“19世紀,世界的良心”。大家公認,在19世紀,沒有一個作家有托爾斯泰那么大的胸襟,那么高尚的心靈。也是他的這種思想境界影響了我,想盡自己最大的可能盡可能多地翻譯他的一些作品給中國廣大的讀者。
我最推崇的當然是托爾斯泰的小說,最喜歡的是《安娜·卡列尼娜》。托爾斯泰特別擅長心理描寫,他的內心描寫不是孤立的,不是一個鏡頭,有點像電影蒙太奇是連綿不斷的。一個人道主義的思想,一個現實主義的描寫手法,是我特別喜歡托爾斯泰小說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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